文 | 龍承菲
編輯 | 趙普通
來源:毒眸(ID:DomoreDumou)
2022年的4月,大廠影視基地靜悄悄。
往年的今天,這里應該有一場盛大的決賽,從早上開始就有粉絲的花式應援,站姐的相機對準舞臺上的練習生,拍下他們在漫天金彩中眼含熱淚的定格。
等到今年,選秀被叫停,疫情下的廊坊仍未完全解封,影視基地靜悄悄地度過了這個本應有歡呼和熱淚的決賽日。
端著長鏡頭、搬著小板凳的站姐們,沒有光臨大廠的這個春日。被無數人押寶的耽改也沒了后文,站姐們手握網盤里幾個G的圖片和視頻,等待著遙遙無期的開播。
如果說粉絲的追星憑借一腔愛意支撐,站姐和代拍似乎更容易被視為愛的“投機商人”。選秀和耽改,是飯圈中公認近年來最容易誕生流量的兩大途徑,也是站姐們最重要的“投資賽道”。
韓劇《她的私生活》里的“站姐”拍圖畫面
這個春天,兩條賽道相繼擱淺,時不時浮現的疫情,也是追星路上不安定的因素。不止一個站姐告訴毒眸(ID:DomoreDumou):“現在賣圖的行情,沒有以前好了?!?/p>
站姐舉起的相機,是為了愛,還是為了“百萬生意經”?
2022,站姐難當
毒眸找到李妍的時候,已經是深夜11點,她剛在機場旁的核酸檢測點做了核酸。李妍的愛豆要去錄一檔綜藝,她明早就要坐凌晨的飛機去東北,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她當晚只能睡在機場。等拍完綜藝,還要面臨4-6次核酸。
疫情改變了很多事情,包括站姐的追星生活。明星都戴著口罩,機場圖的行情直線下跌。藝人的行程減少,拍攝難度也驟然增加——不少活動直接不放粉絲進場,需要觀眾現場評審的綜藝也改成了線上點評。
疫情防控政策下,黃牛很難把站姐們帶進場。即使有黃牛能帶少量觀眾入場,帶入價格也水漲船高。“基本價格看(明星)流量,一個名額從6000到20000塊不等?!崩铄f。
但是,站姐人數反而增多了。
受到疫情的影響,大學紛紛改上網課,留學生和在國外生活的人們也有不少選擇回國。小金只拍韓國愛豆,在疫情之后,她看到好多韓圈的代拍回到內娛,奔赴橫店劇組,抱怨環境過于“叢林”,拍圖也很辛苦。
劇組的環境確實“艱苦”。瑞瑞去跟過《山河令》的外景,從橫店開車要1、2個小時,跟《烽火流金》時在象山影視城,淡季只要200塊就能住四星級,整個村子只有酒店是一個二層樓以上的建筑,旁邊還在耕田。
麥麥拍過選秀也跟過橫店的劇組,她對毒眸抱怨:“劇組是我最討厭去的地方,上山下海的,草叢里還有蛇,會被擋會被抓,天天打游擊,而且還超級遠,不一定拍得出好圖,選秀我覺得難點就真的只有冷?!?/p>
代拍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不少劇組為了保密,對代拍和站姐們嚴防死守。不止一位站姐對毒眸說,為了拍到圖,爬山、爬樹、翻墻是常態。
有時候,她們還要動點“小腦筋”。瑞瑞去過的一個劇組,取景地在很遠的叢林里,她告訴當地村民自己是來徒步旅行的;另一個取景地在一個公園,劇組周邊全是場務,她發現附近有一個正在裝修的酒店,就打給墻上出租的聯系電話:“我跟他說我是一個網紅,想要拍一個某某題材的vlog,借你的酒店取景,到時候發出來也可以給你宣傳。他就讓我直接跟保安說,我們就上去了,保安大哥還給我們搬了個凳子?!?/p>
數量不斷增多的站姐,也導致整個賣圖市場的價格下降——越來越多的人“入局”,買通告、酒店地址沒有什么操作難度,站姐和普通粉絲之間的信息差直接被填平了。
流出通告單
“拍到的人太多了,和通貨膨脹一樣,真正要買的其實只有那幾個,但是幾百號粉絲都拍到了,大家為了賣出去就壓價,”白橙告訴毒眸,她是一位演員的站姐,平時常駐橫店,被認為“待爆”的那幾部耽改都拍過一遭,“拍頂流也不賺錢,站姐粉絲都去了,現場人多也不好拍,除非是獨家或者很難進的活動,但那也意味著票非常貴?!?/p>
她提到,現在沒有“拍誰是一定賺錢的”,曾經耽改劇可以,但自從《陳情令》走紅之后,大量粉絲看到了耽改劇的商機,紛紛涌入耽改劇組:“開始能賣到幾百上千一個圖包,后面人太多,又變成300塊一個圖包。”
另一方面,站姐之中也在不斷“內卷”。
在越來越多的粉絲眼中,站姐已經不單純是“為愛發電”的職業,通過賣PB(寫真集)賺得盆滿缽滿、甚至卷款跑路的例子并不少見。
所以,粉絲對于站姐的要求也會更為嚴格——他們不會允許站姐輕易地通過他們的愛豆賺走這筆錢。以耽改劇為例,白橙提到:“從開拍到播出起碼有一年的時間,這中間不管是劇組還是活動,你缺席了一場都會影響你的PB銷量。”
“想做內娛的頂流站姐,每一個活動,視頻和圖都要有,”李妍告訴毒眸,“尤其是唱跳愛豆,因為粉絲會吹‘直拍達人’,會比一個明星高播放直拍的數量,去炫耀?!?/p>
但一個站姐不可能同時拍圖和拍視頻,要么從別的代拍手里買,要么擴大站子的規模,所以有不少大站子都由多人運營,但這也分流了每個人能獲得的利潤。
她還給毒眸算了筆賬:“如果要做一個大的站子,前期起碼得投資20萬到30萬,你要不停地砸錢去跟拍、買圖,你有了粉絲之后,可能就慢慢賺回這個錢,如果運營得當、運氣好這個藝人紅了,賺的錢還能翻倍?!?/p>
站姐的“職場生存圖鑒”
更多時候,站姐已經是一種職業。站姐不負責生產愛豆,而是愛豆的搬運工,盡管如此,她們也要身兼數職:除了在線上當宣傳運營,計較站子的瀏覽量、轉發量和粉絲數,還要打磨出更吸引人的文案的圖片排版來吸引粉絲。
她們的線下職場,是明星每個公開露面的場合,有時候是劇組,有時候是時尚盛典。
橫店是站姐的“后花園”。橫店的消費水平并不高,有的站姐會選擇群演常租的房子,幾個人拼房,月租不會超過一千元,影視城里往往會有多個劇組同時開拍,站姐可以兼顧好幾個組的拍攝。
有經驗的站姐對影視城如數家珍。沈星之前去橫店看愛豆拍戲,就詢問了一個經常在橫店做代拍的粉絲怎么進拍攝場地,對方十分嫻熟地指點她要去哪里扯開鐵絲網,然后鉆進去。
站姐的職場伙伴,是專業代拍、黃牛和劇組的場務——他們彼此之間的職責可能是交叉的。而這中間復雜的關系網絡,不光建構在單純的金錢交易上,也是一個需要站姐去運作的人情社會。
瑞瑞在拍某部耽改劇的時候,買了3萬塊的圖。“轉手的圖和視頻比較貴,和大家搞好關系,能夠拿到一手的資源,價格會便宜不少,”她在2020年7月才第一次到橫店,當時沒有人脈,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后來跟大家熟了以后,我發現400塊錢買的東西比4000塊錢買的東西對我的站子來說價值高,主要是自己的需求和拍攝者的想法不一定一樣。如果和拍圖的人本身關系就好,溝通比較好,可以直接按照需求來?!?/p>
劇組和藝人的工作人員,實際對于粉絲拍攝的標準因組而異。熱門的劇組害怕造型和劇情提前泄露,藝人害怕路透抓拍到不好的狀態影響網絡風評,但對于一些項目來說,全網的路透反而是一種宣傳方式。
日前殺青的《長月燼明》,雖然劇組發了聲明抵制路透圖頻,但流出路透里華麗的服裝造型在飯圈收獲了大量討論,被不少網友視作“明年最期待的仙俠劇”。
回憶起自己的耽改劇組之旅,瑞瑞評價:“《山河令》蠻好拍的,場務很佛系,會跟你說不要拍,看到你拍了會來擋住你,但也不會讓你刪,《烽火流金》就不一樣了,他們場務抓我們抓得很厲害,抓不到就從村里再雇20個人,專門抓站姐?!?/p>
對于劇組的圖,站姐圈內有不成文的規定:第一,在劇沒播之前,涉及劇情的片段不能發,只能發演員私下的休息和互動。第二,只有在物料里有露出的造型才能發圖,如果有人“搶跑”,藝人團隊和劇組會要求站姐刪圖。有些站姐為了不暴露造型,會自己后期給愛豆“畫”上衣服。
押寶耽改的站姐里,“搶跑”現象會更多?!鞍l的多就漲粉多,會影響PB銷量?!卑壮日f。
路透的流出,則會反向導致劇組在站姐拍攝的限制上更為嚴格。去年李妍去跟愛豆拍戲的行程,一開始劇組對粉絲比較友好,在發盒飯的時候會給站姐們也送上一份。但職業代拍出現之后,有路透圖流出,營銷號下的輿論也偏向負面,劇組對于站姐拍圖也不再像最初那樣放松了。
此外,從節目和活動還會有“官攝”流出——官方的劇照師、工作人員拍圖不會受到限制,他們會將圖賣給站姐。
因為疫情影響,不少站姐無法進場拍攝,官攝的圖就成了現場唯一的圖片獲取渠道,而且大多價格高昂。
李妍的朋友追了去年某檔選秀節目,官攝圖開價到10張3500塊,公演當天只能看到預覽,直到開播前才能拿到圖。“有的官攝好像用腳拍的,不管你表情動作好不好看,湊夠了張數就行了,頂流更貴,1萬起步?!?/p>
在職業代拍行業,男生“更受歡迎”,因為女生更容易被認為是粉絲,男生更方便假扮保安和場務“渾水摸魚”。體力也是一個關鍵因素,劇組對拍攝的限制導致想要拍到圖,需要上山、爬樹甚至找到山洞偷拍。
“有的黃?,F在都和男代拍合作,因為帶粉絲進場很難,他們就找一些男代拍去冒充工作人員,這樣拍到的圖是壟斷的,比他賣票賺多了,”李妍告訴毒眸,“有個黃牛專干這種事,去年微博之夜坐在沙發上的圖,他賣我2000塊一張,就很缺德?!?/p>
站姐,為誰而“站”?
對大多數會從事代拍業務的站姐來說,賣圖都是為了覆蓋自己站子的維護成本,屬于“以拍養站”。她們會將站子視作一種責任,一旦開站,就會力求自己做到專業,也不會輕易放棄站子。
這一類站姐對于市場風向比較敏銳,甚至對粉絲的消費水平也頗為熟悉。有站姐就告訴毒眸,拍養成系男團就不好賺錢,“白嫖”太多,反而不少演員的粉絲群體都有固定收入和一定經濟實力,PB的銷量反而會更好一些。
也正因為如此,在選秀、耽改雙雙消失之后,古偶大IP是被站姐盯上的賽道,她們的經驗是,內娛古偶仍然比較能捧出新人。
“一個是主演本身可以有賣圖收入,其次就是這部劇作男二男三,下部劇可能就是男主。”白橙告訴毒眸,她當時拍《山河令》里的男配馬聞遠的時候,對方連自己的車都沒有,現在已經有固定的粉絲了。馬聞遠和鄧為在《重紫》里出演了兩個配角,他們兩人也被不少人押寶成下一對可能走紅的“CP”。
她認可在耽改開拍前的“押寶”行為,也確實從中收獲了紅利——去年待播的耽改,她拍過的基本都掙到了錢,現在手里還有不少剩下的圖?!凹t了一本萬利,沒紅找下一個,我拍了就賣一部分沒那么好的,等劇播了、紅了,再賣掉剩下的,劇沒播起碼也賺過錢了,圖這種東西,除非藝人出事,總會有人買的。”
對于這類站姐來說,通常越早抽身,收入越高。不少站姐在賺夠了錢之后,也會回歸自己的生活。
也有站姐純粹為了追星而來,她們更多享受中間過程的快樂。楊可就有個很小的站子,平時只拍自己去的活動圖,她的愛豆并不火,轉發數基本很難過百,但對她來說只是想看到更多好看的愛豆,粉絲在轉發里夸贊圖拍得不錯的時候,她也會感到開心?!拔覀內ψ永锓劢z不多,根本賣不了PB,但仍然有站子基本每次活動都跟,她也沒私聯,就是純粹出于喜歡?!?/p>
瑞瑞從事互聯網行業,有一定收入,也可以遠程工作,疫情期間公司有8個月不用到崗上班。她之前混“歐美圈”,疫情出國不方便,只能“被迫內娛”,加上本身喜歡Priest,才一時興起決定去橫店看看改編劇的拍攝。
她也認識一些投入成本高、不太在賣圖時砍價的站姐,她們大多家庭條件優渥?!拔矣X得她們就是不用為生計發愁,生活也比較平淡,來嘗試一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如果本身家境一般的話,還是建議她們正經找個工作,積累收入之后用業余時間追星?!?/p>
站姐的巔峰是大學時期。有不少站姐都是大三、大四,就讀傳媒專業,會挑實習的學期來劇組拍圖,很少有人工作了2-3年之后還在拍圖。而這部分的站姐在畢業之后,不少也會進入娛樂行業,做劇宣和藝人宣傳。
瑞瑞現在換了節奏更緊張的新工作,沒有時間跟行程、打理自己的站子。但她也提到,站姐在追星的過程中積累了人脈,對于進入娛樂圈工作是種優勢?!拔揖拖胝袀€站姐給我做市場運營,之前跟一個頂流站姐提過,她沒同意。”
站姐之間,同樣存在鄙視鏈。舉著手機在機場和劇組拍圖的粉絲是最底層,幾千塊的微單也被認為“拍不到什么”,5D4的單反和“大白兔”鏡頭是“標配”。飯圈經常因為愛豆在機場被圍得水泄不通吵架,站姐會被指責貼得太近,站姐們則反擊說自己的鏡頭太近了根本拍不到,貼得近的都是舉手機的粉絲。
同時,常跟行程的站姐,也容易在愛豆面前“混個臉熟”?!昂芏鄲鄱乖跈C場的時候,粉絲跟他們搭話,會簡單聊兩句,”有粉絲告訴毒眸,“有的站姐因為經常跟行程,她就會覺得愛豆對待她和別的粉絲不一樣,跟她的關系比較親近。”
耽改和選秀消失后,即使生存環境被壓縮,但仍然有不少人等待著步入站姐這個圈子。下一個“紫微星”或許出自古偶,或許出自其他的綜藝,或許甚至不出自娛樂圈?!拔仪皟蓚€月出門賺到的唯一一筆錢,就是去拍一個運動員,”李妍說,“現在又有一批追選秀的人去追馬龍了,她們只是想追星,對她們來說追誰都一樣?!?/p>
但站姐的熱情,究竟來源于哪里呢?單純為了錢,為了熱愛,似乎都不足以覆蓋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這種源動力,來自于一種刺激又虛幻的生活,一種更“高階”的,追星的快樂。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毒眸(ID:DomoreDumou),已獲授權,版權歸毒眸所有,未經許可不可轉載或翻譯。
關鍵詞:選秀 | 耽改 | 站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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