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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關于唐醫生的一切》的一切

2022-07-25

文 | 符瓊尹

編輯 | 周亞波

來源：毒眸（ID：DomoreDumou）

《關于唐醫生的一切》大結局上線前的中午，東部戰區總醫院微信公眾號撰文推薦了這部劇，一家醫療水平能排進全國前50的醫院，就這樣成為了這部劇的“自來水”。

“在國產醫療劇十年磨不出一劍的時候，成為此類題材中的佼佼者，獲得業內人士和觀眾肯定?！漆t生’為什么這么好看？”公眾號還從專業度高、案例典型等方面對該劇的醫療部分做出了高度評價。

能獲得專業人士的認可，《關于唐醫生的一切》（以下簡稱“唐醫生”）已經邁出了一大步——此前，提及國產職場劇，專業性的巨大漏洞總是成為被吐槽的對象，遑論醫療劇還是專業度要求的頂峰：畢竟在此前熱播的醫療劇，“手術室違反無菌原則”等一系列違規操作已成常態。

“唐醫生”，即由秦嵐主演的心臟外科醫生唐佳瑜。在劇中，唐佳瑜在國外行醫多年后回國，成為了安和濟生醫院心臟中心主任并成立重病組，與各位醫院同僚們共同助推國產“全磁懸浮人工心臟”的研發應用。

做出《唐醫生》的主創團隊，此前并無醫療劇相關經驗。制片人賈智棋的上一部作品，是民國懸疑輕喜劇《民國奇探》。

《民國奇探》是在懸疑探案這個熱門賽道，做出了“民國背景”“輕喜劇元素”等突破的劇。據《關于唐醫生的一切》總制片人、愛奇藝高級副總裁戴瑩回憶，《民國奇探》的合作結束后，雙方都想繼續合作一些在垂直賽道里有突破的項目。2019年11月，她就收到了來自新人編劇王子的項目大綱。

作為一名曾就讀于武漢大學臨床醫學專業的學生，王子醞釀一個醫療劇的項目已經很久了。2019年初，她偶然看到了一篇文章，講述17年做了三例人道主義豁免手術做了人工心臟植入的，寫人工心臟的話就必然是寫心臟外科。她想要寫一部以心外醫生為主角，且講述國內磁懸浮人工心臟研發的故事。

國內磁懸浮人工心臟的開發

她過往的專業水平和如今遍布醫學界的朋友們，都為她劇本的專業度打下了基礎。愛奇藝此前也未曾有過大體量醫療劇的制作經驗，但依然下了決心，去推動合作。

《關于唐醫生的一切》的故事，就這樣拉開了帷幕。

“不是醫療顧問，是主創”

與制片方、平臺方確立合作后，王子就找到了北京安貞醫院，并通過宣傳處的安排，進到了安貞醫院心臟外科實習，跟著安貞醫院心血管外科主任醫師鄭軍教授帶領的小組實習，一起跑門診、進手術間。“因為我學過醫，懂無菌原則，一般（其他人）其實是不給進手術室的。”

但這一過程只發生在2019年，2020年，疫情來襲，醫院無法再進去觀摩學習，王子開始了查閱論文資料和新聞案例，悶頭創作的過程。她詢問鄭軍教授是否愿意成為自己的醫療顧問，鄭軍教授覺得是一個有趣的嘗試，便答應了下來。

作為同一個制片人推出的作品，《唐醫生》與《民國奇探》之間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以單元案件串起主線劇情。36集的劇情里，《民國奇探》共出現了23個案件；而同樣的集數里，《唐醫生》共出現了28個病例。

制片人賈智棋向毒眸介紹道，一般的劇本會在大綱里先搭建人物關系，考慮人物的勾連、情感，再去設置醫療案件。但《唐醫生》是先選定好了醫療病例，再往里填充人物關系和劇情。

主創希望在28個病例里體現的，一方面是國內外尖端、罕見的病例，比如劇中曾出現一個體內有兩顆心臟在跳動的病人；另一方面則是一些普遍的病例，比如“換瓣”就是老百姓經常聽到的名詞。

王子每完成一個醫療案件的寫作，就會發給鄭軍教授，教授從專業角度給出修改意見。后來，鄭軍也和兩位制片人賈智棋、楊楊建立了聯系，就這樣成了整個劇組的醫療顧問。從前期置景到日常拍攝，每天都會有安貞醫院的醫生在現場。

劇本幾近完成時，置景團隊已經開始了工作。實景考察對象不僅包括了安貞醫院，也包括了天津附近大大小小的醫院。最后，劇組在北京市懷柔區搭建了7000平方米了攝影棚，以1:1的高還原度建起了劇里的“安和醫院”。

圖片來源：《關于唐醫生的一切》主創特輯

“安和醫院”主要分為醫院主體部分（大廳、病房、醫生辦公區域）、急診室、手術室、ICU三個部分。其中手術室耗時最久，用了40天左右的時間。

“場景上面基本搭建沒有難度，最大的難度就是一些專業的醫療器械的制作?！薄短漆t生》置景相關負責人告訴毒眸（id：DomoreDumou）。安貞醫院會為他們提供大小道具的相關資料來輔助拍攝，最后這個棚搭效果中，“我們手術室上貼的規章制度，也是原封不動復制過來的?！敝破藯顥钫f。

還原度如此之高，以至于鄭軍教授去到現場時都有些恍惚：“剛到這我以為是個醫院呢，我仔細看了一下，后來我才反應過來，噢原來這就是搭的場景?！?/p>

在和醫生們的相處過程中，主創們也感受到了劇本與現實里對應的地方。

過往的醫療劇中常常會忽視了護士的重要性，然而《關于唐醫生的一切》中有句臺詞，“醫院營運靠護士，只有醫生不知道。”賈智棋回憶起鄭軍主任來現場勘察完后也會強調，“這個棚里的細節我覺得可以了，但是還是請我們的護士長再看一看?！?/p>

更真實的情況是：醫生們的日常就是會被各種電話召回醫院。劇里的醫生們常常在家休息、或者好不容易得空聚餐時、甚至是參加同事婚禮時，被一通電話叫回醫院，不論時間多晚。

重病組同事婚禮上被一通電話叫走的主任

關于這一點，兩位制片人印象深刻：“這次整個合作過程中，鄭軍主任好像就沒有一次不是接了電話就說有事兒先走了的，其他在組里的醫生也常常被電話叫回去。他們真的太忙了，但我們肯定都能理解，相比病人，我們太不重要了，沒有什么比病人更重要?！?/p>

之所以選擇懷柔，自然是考慮到與安貞醫院的距離。這樣一來提高了許多溝通效率和效果，后期成片出來時，鄭軍教授和團隊甚至會幫忙一幀一幀地檢查是否有出現不恰當的地方。

“他們已經不是醫療顧問了，就是必不可少的主創?！辟Z智棋說。

不是唐醫生，是唐醫生們

秦嵐曾形容《關于唐醫生的一切》里女主角的作用：像一根簽子一樣把大家串起來。這個模式可以既是切合當下大熱的女性議題，同時也能通過她輻射到各個科室的醫生群像。

王子透露了一件趣事：自己早期拿著劇本去找各路制片人時，有一位制片人相當認可這個設定，但提出的想法是“可不可以不要放到醫療行業”。對于王子來說，離開醫療行業背景，這個項目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戴瑩認為，這部劇要刻畫的，并不是“唐醫生的一切”，而是“唐醫生們”的一切。這個角色是一個綜合體，我們能通過她看到醫生在生活中立體的生活。

例如，唐佳瑜會在被質疑說話太直接時說“我不是那種說話親切，面面俱到的醫生，我是另一種，那種讓病人活下去的那一種?！蓖瑫r面對自己治療多年的老病人也會克制不住把話說“滿”：“我會讓你有一個又長又圓滿的人生。”

面對著一個擔任著“醫生綜合體”形象的角色，主創們在適齡的女演員里，找到了秦嵐。“其實我們去醫院，多多少少都會有種緊張感。所以我們想要找到一個能讓觀眾信任、安心，一定程度上消解掉恐懼的角色。同時因為唐佳瑜38歲做主任的設定，她又必須是一個很有力量感的人。秦嵐正是這樣一個既有親和力，同時又特別拼事業的演員，很符合唐醫生的設定。” 戴瑩表示。

魏大勛所飾演的男一號，崗位是麻醉醫生，同樣是一個在國產醫療劇中常常被忽略的群體。王子在設置男女主CP時，有意的選擇了外科醫生和麻醉醫生的搭配，在她的了解里，如果說外科醫生是舞臺上的大明星，那麻醉醫生就是幕后那個保證演出能順利進行的人。

“厲害的麻醉醫生是非常吃香的，有的外科醫生大牛們都有自己固定搭配的麻醉醫生，到外地行醫也會兩人一起去。”王子告訴毒眸。

《唐醫生》劇情中，一場“手術科室互評大會”上，麻醉科主任面對其他科室的“吐槽”，有過一段精彩發言：“外科治病，麻醉保命，你們外科只需要切那么一刀，我們麻醉科是要確保病人全身情況的。我們手里的藥就像你們手里的刀一樣，都不能夠濫用?！?/p>

一位麻醉科主任還特地給編劇王子留言：這段在麻醉醫生的圈子里都刷爆了。

通過唐醫生作為中心主任的日常工作，我們還能看到許多不常被展現的醫生形象：醫學專業畢業，但選擇了做醫院行政工作的醫務處處長，看著是不茍言笑的“機器人”，但見到言情小說家仍為害羞得說不出話；副院長一心只想著升職，對身邊人較為冷漠，但意識到妻子為家庭犧牲太久后，也會選擇放下執念，回到家庭。

雖然劇中也不乏醫生們的“CP線”，但在28個案件之外，留給感情線的空間其實不多。在COSMO的采訪里，視頻編輯提問：“有人說國產職場劇往往都是披著職場劇的皮在談戀愛，你會怎么用這部劇來回擊？”魏大勛笑了：“我們這部劇，是披著戀愛的皮在做職場劇，而且，皮薄餡大，你可能看著看著都會想，這真的有感情戲嗎？”

在這種“皮薄餡大”的設置里，編劇也有遺憾。她坦言，劇本初稿基本都是按照時長60多分鐘的體量來寫的，但因為劇集最終要上星，每集的播出時間有限制，因此做了一定量的修改。同時，礙于篇幅，劇中許多人物的故事確實沒能再詳細展開，“人物還能寫得再實一點?！?/p>

醫療劇，向前一步

并不是刻意地選擇，在籌備過程中，賈智棋和楊楊發現，無論是幾位主演還是劇組里的人，大家身邊的親朋好友里多多少少都曾罹患心血管方面相關的疾病，或者家里會有與之相關的職業。

“我的父親就是心臟里有兩根支架，秦嵐的爸爸做過心臟搭橋手術，導演父親也有類似的情況，大勛的媽媽是麻醉醫生……很多很多?！辟Z智棋說。

這也并不算是巧合，官方的數據印證了心血管疾病的普遍性。據《中國心血管健康與疾病報告2020》報告顯示，我國心血管疾病患病率處于持續上升階段，推算心血管疾病現患病人數3.3億，因心血管疾病導致死亡更是占總死亡的40%多，也就是說每五例死亡中就有2例死于心血管疾病。

但相對于這個龐大的數字，許多病人對此的認知是不足的，在團隊此前做的功課里，以心臟外科為主角的醫療劇也幾乎沒有。楊楊認為這也和心臟外科本身技術難度較高有關，“心臟外科可以說是外科的皇冠，是最拔尖的外科門類之一?！?/p>

即使不把鏡頭對準難度極高的心臟外科，醫療劇在中國始終屬于高難度創作。從劇本寫作到后期拍攝，都有著極高的門檻。

在劇本寫作上，有醫學專業背景甚至是基礎要求。在楊楊看來，“如果不是學醫出身，可能很多病例都看不懂。前期王子能到醫院去實習、采訪，也和她醫學出身有關，不然她也搞不懂醫院里的種種細致規定和要求?！?/p>

拍攝前的置景、服化道準備，需要歷經大量的考察才能定下來；劇中許多操作，也需要演員們親自去學習。賈智棋介紹道，專家直接在現場使用假人進行培訓，比如怎么做心臟復蘇，除顫的時候怎么拿除顫儀，進手術前如何刷手，手術的持針怎么持，縫線怎么打結……都是手把手在教。”可見，一個龐大的醫療顧問團隊是基本要求，但這也是過往許多國產醫療劇欠缺的。

經歷了嚴格訓練的演員，有時甚至都讓到場的醫護人員們把他們當成了同行。賈智棋至今對一個場景印象深刻：“我記得有一場戲是秦嵐在做一個動作，突然一個跟組護士就說唐醫生，你剛剛那樣是不對的。他們都忘了唐醫生是個演員了。有時候秦嵐也會開玩笑說，我今天上午做太多手術了，我感覺我拿起刀都能做手術了。動作培訓就細致到這種程度?！?/p>

在日韓歐美，一直有一些品質優良，受眾廣泛的醫療劇IP，制片人和編劇在創作時也會去研究，看看有什么可以汲取的地方。

“從早些年的《實習醫生格蕾》，到香港的《妙手仁心》，再到近期的《良醫》，韓劇《機智的醫生生活》，都是非常優秀的作品。只是在中國的醫療環境里，有些人物設定天然就是不成立的。但這些類型片的結構是非常標準化的，案件的發生裹挾在人物的命運上的，這些標準化的結構是我們可以去學習的?！贝鳜撜f。

王子就是一位HBO劇和Netlfix劇的忠實觀眾。她也并不回避，《唐醫生》當中，就會有意向美劇學習一些結構處理?！懊绖〉尼t療劇里，醫生和病人兩條線是互相影響的，病人的病情一定有個點能反打到醫生這條線，比如說一個相似的秘密等等，會有一個點把兩條線交織起來。我不想讓病人和醫生的故事走成了兩條路?！?/p>

在劇中兩次進入安和醫院病房，并且是唐佳瑜診治了多年的病人王雪純就是一個例子。

王雪純第一次入院，是等待供體做心臟移植手術，但等來的供體最終適配給了一位更需要心臟移植手術的病人。這也讓唐佳瑜堅定了要開發“全磁懸浮人工心臟”的決心。

等到第二次入院，王雪純已是性命垂危，在等不到供體、人工心臟又遇到問題的情況下，王雪純遺憾離世。這也給了唐佳瑜沉重的一擊，她短暫的休假，去到了先心病高發地區西藏行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