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嘉琦
編輯|趙普通
2024才過兩個月,就有《煙火人家》里的徐帆,和《如果奔跑是我的人生》里的陳小藝,競爭今年的“最讓人討厭母親”。
《如果奔跑是我的人生》陳小藝 《煙火人家》徐帆(圖源:微博)
國產劇里的母親總是讓人感到頭痛。陳小藝跟蹤楊超越,徐帆就給馬思純剪頭發,在大城市打拼的女兒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每一步都踩在了她們未曾設想過的地方,而她們要做的,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孩子拉回到自己想要的軌道上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煙火人家》還貼心地為徐帆設置了對照組,她的妹妹、孫千的母親梁靜雖然和她一母同源,但在做母親這件事上,顯然拿到了“完美劇本”,孫千和梁靜挽著胳膊親昵地講述著自己的戀愛故事時,屏幕前飽受母女關系困擾的孩子們,都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圖源:微博
當我們在國產劇里討論親情、友情和愛情時,后面兩者總是有更強的交互性,更在意雙方的性格磨合和成長曲線;而在親情的呈現上,卻大多設置了默認前提,母親成為孩子成長道路上的輔助角色,且大多是以“反派”的樣貌出現。特別是當“中式家庭”的討論在互聯網上更充分后,原生家庭四個字,成了概括一切問題的原因。
于是國產劇里的母親,其實只剩下《煙火人家》里徐帆和梁靜兩種。不可否認的是,這兩類母親都取材于生活,但代際關系本來就是雙向的,既然要討論代際關系,不妨也對母親多一點關注。
國產劇里向來只有兩種母親,討人喜歡的和討人厭的。其中,討人厭的母親占大多數。
“重男輕女”是萬能標簽,這與都市劇喜歡刻畫“來大城市打拼的女主角”有關。似乎每個在大城市苦苦掙扎的獨立女性,背后都站著一個吸血的媽。
《歡樂頌》里樊勝美的媽媽是集大成者,電話一響,氣人情節就要登場;《安家》里的房似錦也是一樣,辛辛苦苦賣房,結果母親打電話就要一百萬給二字還房貸;去年播出的《好事成雙》里,江喜的媽也是個中代表。
樊勝美媽媽(圖源:微博)
農村母親的特質是重男輕女,城市母親的特點則是過分強勢。在《煙火人家》里,徐帆的所作所為簡直是一本“氣人大全”,她掛在嘴邊的話是女兒不如妹妹,日常是催女兒回家當老師,和給她安排相親對象。
原生家庭本就是戲劇喜歡挪用的沖突戲碼,因此,討人厭的母親,一般都是用來給主角的成長路徑設置障礙,二者大都會在結局達成和解,也象征著主角擺脫原生家庭、擁有了新的人生。
為了將母親的舉動合理化,很多劇集會嘗試為她們讓人氣到發昏的做法找一個支點?!断蝻L而行》里的飛行員譚松韻和《警察榮譽》里的警察白鹿,擁有“同一個媽”,因為不滿女兒的“高危職業”,不惜百般阻撓,一言不合就致電領導。這些做法背后的真實原因是一個遭遇過空難,而另一個的丈夫因公殉職。
雖然國產劇在這么多年的發展中,逐漸拋棄掉了一些陳舊的敘事,但細一回想,作為“反派”而出現的母親竟然從未消失過。
在古早偶像劇里,男主角的母親是“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棒打鴛鴦型,在家庭劇里,所有孩子的母親都是網絡上流行的“東亞母親”,脾氣暴躁又熱衷于“雞娃”,而在國產劇開始關注女性的自我成長時,女主角的母親又成了她職業發展道路上的絆腳石。
另一種自然是討人喜歡的母親,她們的性格和教育方式,都走在“傳統東亞母親”的反面。不過大多數時候,這類母親都是作為“對照組”而存在。
在《煙火人家》里,孫千的媽媽是無數觀眾的“夢中情媽”,豆瓣高贊短評說,“能和媽媽聊自己的暗戀對象,和媽媽共同擁有秘密,只能說陶姝娜的生活我的夢。”;《警察榮譽》里張若昀的母親和《平凡之路》里郭麒麟的母親也是模范代表,從不干涉兒子的任何選擇,母子關系更像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警察榮譽》(圖源:微博)
我們并不否認這兩種母親的真實性,畢竟每當前者有代表角色出現時,都會勾起無數觀眾對于自己原生家庭的回憶,哪怕程度不同,但仍然能從一些橋段中找到共鳴;后者則更像是這一代年輕人對母親的期待,前段時間李湘和女兒王詩齡在網絡上走紅,就有無數網友忍不住感嘆,“為什么李湘不是我媽?!?/p>
只不過,當國產劇開始將目光更多地聚焦在女性身上時,大部分作品更關注的似乎仍然是“作為主角的女性”,這難免讓人感到有些遺憾。
要聊母親,就離不開對家庭結構的整體觀察。
母親與父親的形象在國產劇所呈現的家庭關系里自成對照組,由于“慈父嚴母”是傳統意義上中國家庭的固有配置,因此這種關系也是國產劇中最常出現的。換言之,每個“討人厭”的母親背后,都站著一個永遠笑瞇瞇、擅長和稀泥的父親。
《家有兒女》里的劉梅和夏東海,幾乎可以概括大部分現在國產劇里的家庭:母親負責關注孩子的學業,父親負責陪孩子玩耍,只不過程度上進行了再升級,從“關注學業”上升成了“控制狂魔”。一部很典型的作品是《虎媽貓爸》,從劇名里幾乎可以預測所有劇情,從學區房到婆媳關系再到智斗小三,集合了都市劇的所有狗血元素。
《家有兒女》(圖源:微博)
直到現在,這種家庭配置仍然流行?!断蝻L而行》里女主和母親爭執不斷升級時,每次都是父親在其中充當和事佬的角色,一邊安撫妻子情緒,一邊偷偷支持女兒;《如此可愛的我們》里,女主角想要一輛新的自行車,但媽媽不同意,最后是父親用自己的私房錢給她買了一輛。
雖然戲劇難免有夸張的成分,但不得不承認,現實生活中的母親,或者說社會所規定和期待的母親,也的確很難不以這些形象出現:母親總是操心要為家庭更多,而父親大都擁有比較自由的生活。
在組成家庭后,大多數父親依然能夠抽離出來,保有自我?!栋职秩ツ膬骸纺芑穑举|還是因為大家對男人帶娃這件事充滿好奇,笑點也基本都來自父親在照顧孩子時表現出的那種生澀感,而身份一調轉,就要變成《媽媽是超人》了。
《媽媽是超人》(圖源:微博)
這種觀念顯然也內化在了國產劇里。《煙火人家》里,徐帆的老公每天熱衷炒股,對女兒毫不關心,更談不上沖突。即便是“蘇大強”那種讓人恨之入骨的渣爹,身上也自帶喜劇基因。
那些熱衷于和稀泥的父親,之所以沒那么令人討厭,本質都是因為他們并沒有參與過多的家庭事務,自然也就不會有什么激烈的沖突。因此,原生家庭給主角帶來的人生陰影,自然也都落到了母親的頭上。
原生家庭對個體的影響到底有多大,是另一個維度的討論。但在國產劇中,母親成了一切問題的根源,當這樣的樣本越來越多時,從創作思路的角度看,也不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
更令人感到疑惑的是,母親在國產劇流動的時間里,仿佛是完全靜止的存在。她們總是為孩子和丈夫的大事小情操碎了心,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直到劇里的時間突然跳躍到十幾年后,她們突然變老,但心智還停留在十幾年前。
即便是最終和孩子達成“和解”,親子關系的修復也永遠不可能在母親的成長中完成,而是因為孩子的成長,或者其他外力推動。
某種程度上,這代表了母親們在國產劇中的現狀:她們的生活一成不變,而其中的細節和感受不必被展示。
去年,一部以外婆為主角的劇引發了不少討論?!锻馄诺男率澜纭返谝患?,在外婆決定出走后,孫女好奇地打量過外婆的房間:“這個在我脖子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陪伴了我十七年的陌生人,她究竟是誰呢?”
討論母親開始成為新的話題,很多人在網上曬出自己母親的照片,聊上一個時代的潮流,或是母親在少女時期的故事。也有一些影視作品開始關注到這個尚未被充分講述、但已經在社交媒體上有些討論度的時間線:在母親成為母親之前,她是誰?
比較有代表性的是2021年春節檔的票房冠軍《你好,李煥英》,女兒意外穿越到過去,見證了母親年輕時的所有故事。穿越是一個很適合講述代際關系的結構,《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里的叛逆少女“李進步”,也是穿越到20年前,和自己的母親成為了好朋友。
此外,還有一些描述“新型母女關系”的作品,比如姚晨和莊達菲飾演的《搖滾狂花》,在對母親的刻畫上就更關注個體,當然也更“特立獨行”,姚晨飾演的彭萊是一名過氣搖滾樂手,同時也是一位母親,不同的身份在她身上產生了強烈的撕扯感。
《搖滾狂花》(圖源:微博)
另一個值得參考的樣本是“小姨”。在短視頻里,“不婚主義的小姨”成了獨立女性的樣本,她未婚未育,光鮮靚麗,穿紅色的大衣,每年回家過年時都給孩子們很多壓歲錢。
小姨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生活,成為下一代的榜樣,而模范母親則永遠離不開奉獻二字。像《人世間》里周秉坤的母親李素華那樣,對三個孩子一視同仁,勤儉持家又賢惠能干,從未有過超出家庭之外的故事。
《人世間》(圖源:微博)
國產劇里的母親,無論好或壞,都沒有脫離家庭的權利,如果有,那么一定是被推到極致的自私形象。一個極端的例子是《以家人之名》,凌霄的母親因為沉迷打麻將,導致女兒意外離世,隨后又拋下兒子遠走高飛,兩個父親和三個孩子的完美家庭配置背后,是壞事做盡的母親。
即便是那些讓人討厭的母親,她們的行為邏輯也都是服務于家庭,《煙火人家》里馬思純的爸爸問她要錢,是為了自己炒股,但《歡樂頌》里樊勝美的媽要錢,永遠是要給自己的另一個孩子。
我們很期待在熒幕上看到更多母親們開始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只作為服務主角故事線的工具人存在。
她們可以沉迷廣場舞,可以是工作狂,也可以不會做家務,甚至可以活得“不像一個母親”,因為除了這個身份之外,她們也有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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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煙火人家 | 徐帆 | 如果奔跑是我的人生 | 陳小藝 | 最讓人討厭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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