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144小時，流量密碼還是“傲慢與偏見”？
- 2024-08-06
文｜楊睿琦
編輯｜劉南豆
來中國的外國人越來越多了。
自從144過境免簽政策放開后，來中國旅游的外國人數量直線上漲。不僅生活中大家感覺外國人越來越多，外網上帶有“China Travel”標簽的視頻也成了爆火內容。
在這些“China Travel”視頻里，外國網友們激情記錄自己在中國的旅游日常。有人在海底撈唱生日歌，有人跑到人民公園看相親，有人在街邊做起了“社會實驗”，有人對著鏡頭大拇指連連。還有外國人在中國社交媒體上創造了“City不City啊”的熱梗。
（數據來源：YouTube）
“Surprise”是這些博主最常提及的詞匯。在他們眼中，中國發展迅速，城市干凈整潔，人們謙遜有禮、熱情善良，與過往西方媒體塑造的中國大有不同，不管在國內外，這種內容都得到了網友們的一致好評。
雖然一片贊美，也有部分博主視頻還是帶著固有的西方視角或是獵奇色彩，相比于外國博主對日韓等東亞國家的探索，在選題上仍有不小差異。
“China Travel”火爆外網的本質，是互聯網時代的一場文化交流。雖然這場文化交流路漫漫其修遠兮，但至少從目前來看，一個新的交流窗口正在被打開。
China travel很City
“China Travel”徹底火了。
今年年初，YouTube、TikTok上面開始出現大量帶有#China Travel##China Vlog#話題的視頻內容。在這些視頻中，來自全球各地的博主們開始用鏡頭分享他們在中國的奇特經歷。
澳大利亞博主“josie lifts things”游走在上海街頭，一邊體驗上海的咖啡文化，一邊來上一場“citywalk”；德國博主“KenAbroad”也走進上海社區，在街頭見到了從未見過的粉色法拉利；博主“Shae and David”則來到了北京，將長城作為自己的第一站。
博主josie lifts things視頻截圖（圖源：YouTube）
盡管視頻各色各樣，但博主們基本都會提到一個關鍵詞——“外國人144小時過境免簽政策”。
這是一項在2019年就已啟動的政策，只不過當時只有成都、武漢、廈門、青島、昆明5個城市正式實施。2023年開始，國內開放城市范圍對外免簽國范圍進一步拓寬。目前已有18個?。ㄗ灾螀^、直轄市）的38個對外開放口岸，對持有效國際旅行證件和144小時內確定日期、座位前往第三國（地區）聯程客票的外國人員實行免簽停留144小時政策。
這不僅讓外網上有關中國的視頻井噴。現實生活中，網友們也的確感到來中國的外國人越來越多了。西安的城墻下外國人穿著精致華美的漢服游玩打卡；北京的豆汁兒店里擠滿了嘗鮮的外國人；上海安福路邊更是外國人扎堆喝咖啡、曬太陽，種種情況都讓網友發出“難道出國的人是我？”的疑問和感嘆。
事實也的確如此。國家移民管理局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外國人來華數量是去年同期的3倍，46.6萬人次外國人持簽證入境，同比上升118.8%，免簽入境外國人198.8萬人次，同比上升266.1%。
攜程數據顯示，截至6月中旬，上半年入境游訂單量同比增長175%，外國人最喜歡去的還是北上廣深這些一線城市，緊隨其后的則是大熊貓的故鄉成都。
不同國家的游客對城市也有非常明顯的偏好，比如韓國游客最喜歡的十大目的地中，延吉、沈陽這些距離更近、文化也更接近的東北城市順利入選，此外還有張家界這一“韓國孝子必去目的地”。東南亞游客則更喜歡氣候更接近的昆明或極大反差的哈爾濱。
2024年6月3日至6月9日一周全球航班數據（數據來源：航班管家）
值得注意的是，“爾濱”已經“墻內開花墻外香”，成為2024第一季度的增長黑馬，港澳臺游客增長4.3倍，海外游客增長1.4倍。
而最喜歡來華的前五個國家則是美國、日本、韓國、馬來西亞和澳大利亞。與2019年一季度相比，這個排名幾乎沒有變化，但國際航班恢復率較高或者享受免簽政策的國家，排位上升比較明顯，比如馬來西亞從2019年第8位上升至今年第2位。
從增速看，中國周邊亞洲國家的入境游體量也增長迅速，蒙古、哈薩克斯坦、越南、泰國、印度尼西亞等地游客來華數量增長明顯。
當外國人開始夸中國
在中國停留的時間變長了，這些外國人的體驗與感受也變得更“深”了。
體驗中國科技，是大部分博主們的“必玩項目”。博主“Shev and Dev”選擇高鐵從上海前往北京，在視頻中他詳細詳細介紹了中國高鐵的時速、運行模式，更是將中國高鐵直接成為“有史以來最好、最快的火車”；上海的磁懸浮列車也是外國博主們近年來體驗的熱門項目，位列2024一季度境外游客熱門項目前二十；更為日常的二維碼雖然已發展多年，但仍能在這些視頻中看到博主們驚訝連連。
博主Shev and Dev視頻截圖（圖源：YouTube）
與之伴隨的，還有對中國高速發展、日新月異的城市面貌的感嘆。博主“Willene Business & Lifestyle ”在視頻中說，“多年前，中國處于非常危險的貧困水平，但他們的政府與人民并肩為緩解這種情況奮斗，開始更新城市面貌以及發展科技力量?！?/p>
與高速發展的城市相對比的，還有外國游客頻頻提及的安靜與安全。一位外國博主在上海街頭做起了“社會實驗”，他將一部蘋果電腦和一些現金放桌上，然后離開，用微型攝像頭觀察財務會不會被偷，結果一個小時過去，并沒有人動這些東西。
上?！吧鐣嶒灐币曨l截圖（圖源：YouTube）
“KenAbroad”也在視頻評論區補充自己的想法，“說實在的，我本以為這里會比我想象的更混亂，因為畢竟這是一個擁有2600萬人口的大城市，但事實是，這里不僅井然有序，而且非常寧靜?！?/p>
更多被外國游客記錄的，是他們在144小時內遇到的真誠、友善的人們。非裔美國人博主“Emeka Iwueze”專門制作視頻《This Is How They Treat Foreigners In Shanghai》（這就是上海的待客之道）記錄在上海遇到的曾幫助過他以及和他用英語聊天的人們；“Eoin&Aisling”的鏡頭也記錄了幫他們開共享單車的陌生人；來法國窮游的博主遇到了邀請他共同釣魚，并送他去車站還給他塞了四瓶水的熱心大哥；這些視頻的評論區也都是“你改變了我對中國人的印象，我從未想過他們會如此謙遜有禮?！?/p>
《This Is How They Treat Foreigners In Shanghai》截圖（圖源：YouTube）
這也是“China Travel”視頻在國內外爆火的關鍵——用一次私人旅程的客觀記錄，精準踩中中西方網友的“精神爽點”。
不管是展現日新月異的高科技發展成果還是熱情友善的中國人民，這些外國博主的視頻核心面向國外網友往往都是“我們要打破媒體的洗腦”“我們一直生活在媒體的控制中”。
“73%的西方民眾對中國持負面看法，中國交通不便難以到達，且長期處于封鎖狀態。但今天我希望打破所有的刻板印象，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中國?！盰ouTube百萬博主“Harry Jaggard”在視頻開篇這樣說道，而這支視頻的名字叫做《I Visited the Most Hated Country in the World》（我來到了世界上最討厭的國家）。
博主Harry Jaggard視頻截圖（圖源：YouTube）
博主“JetLag Warriors”也在視頻介紹中說，“由于疫情和西方媒體，很多人告訴我們不要去中國，中國并不是我們期待中的樣子，但事實是中國令我們非常驚訝”，在這支名為《Why nobody wanted us to visit China...》（為什么沒人想來中國玩兒》的視頻下方，網友評論道，“中國有非常豐厚的旅游資源，但由于政治經濟原因，很多人容易受到西方媒體負面報道的影響，很多人甚至沒有出過自己的州，因此只能依賴媒體作出充滿偏見的判斷”。
博主JetLag Warriors視頻截圖（圖源：YouTube）
這種內容不僅很受外國網友歡迎，“出口轉內銷”后也同樣討巧。
這種“出口轉內銷”分為兩種，一種是簡單的平臺同步。不少外國博主會在國內同步開設小紅書、B站、抖音賬號同步發表內容，和國內網友互動，也有不少國內賬號會將其內容發布在國內平臺。比如前文提到的非裔美國人博主“Emeka Iwueze”的視頻《This Is How They Treat Foreigners In Shanghai》就有國內網友同步在了B站上，在獲得數十萬播放的同時，還有國內網友在YouTube評論區留言，“哥們兒你在B站火了，你真的謙遜有禮，心胸開放。你的視頻也讓我們對外國人有了新認識?！?/p>
也有長期在中國發布視頻的博主借此成為網紅，比如抖音博主“保保熊”。憑借一句“City不City啊”，“保保熊”收獲數十萬粉絲，徹底走紅。在7月4日國務院例行記者會上，外交部發言人毛寧也回應，“我也剛剛了解這個詞的新用法。很高興看到外國朋友們在中國享受美景美食，親身感受生動真實的中國。”
（圖源：抖音@保保熊）
上一個階段在短視頻平臺火的“外國人網紅”，往往都是像“保保熊”一樣長期生活在中國的外國人。在中國生活得久了，有些外國博主也會更了解中國網友的喜好，知道網友們想看什么、想聽什么，視頻內容則會走向一種”詭異的極端“。
他們會在視頻中更直接、甚至夸張地抨擊外國，贊美中國，也會去專門制作能博取中國網友好感的內容。在都2023了，歪果仁的“我愛中國”還有用嗎？一文中，毒眸曾分析過這種現象。
而當來中國旅游的外國博主出現之后，他們轉換了一個新的視野，不再是簡單直給地對著鏡頭豎大拇指，而是實拍中國現實生活環境中，有哪些西方缺少的痕跡。從流量紅利的角度來看，從以前的只能討好一方受眾，變成了中西通吃。
真正的文化自信
但這種對中國新的媒介敘事構建，還是有可以遞進的空間。
不能否認，的確有博主非常喜歡中國，也愿意以一個更主觀、更生動的私人視角記錄自己眼中的中國，并試圖通過傳播來打破外界對于中國的刻板印象，但也有一部分外國博主將其當成了流量密碼和生意經。
而一個更需要值得注意的事實是，即便在口口聲聲說著“打破西方偏見”的外國博主視頻中，也充滿了對中國的偏見與刻板印象。
百萬博主“Harry Jaggard”即便在視頻《I Visited the Most Hated Country in the World》（我來到了世界上最討厭的國家）開場聲稱自己要打破西方偏見，但還是將“TO BY A FAKE CHINESE PRODUCT（買個山寨貨）”列為了此次中國之旅的todo list里。
“TO BY A FAKE CHINESE PRODUCT”（圖源：YouTube）
尋找“山寨品”并不只出現在“Harry Jaggard”一個人的視頻里。事實上，即便“山寨風”已經刮走多年，但這依舊是眾多外國人來到中國的“必玩項”。
這非常割裂。一方面，老外們在視頻中震驚于自己從未見過的中國高科技，另一方面，又抱著陳年眼光來審視現在的中國。當然，這也可以被理解為是一種“視頻效果”。
但這種效果并不是個例。如果我們將外國社交媒體上的日本、韓國旅游內容作為比較樣本，會發現西方世界看待中國的目光的確非常不同。
在YouTube上以“Japan Travel”“South Korea Travel”為關鍵詞搜索，會發現外國游客對于日本的記錄多在于日常生活的小細節，以及對日本城市整體面貌的展現，記錄多過表達；而韓國出來的相關結果則與K-POP緊密掛鉤，動輒百萬播放的視頻下方是來自全球各地網友“想來韓國見偶像”的留言。
而與之相比，“China Travel”播放量最高的視頻更多帶有一絲獵奇色彩，主要集中在懸崖峭壁這種自然奇景或者一些駭人聽聞的離奇傳說。
在這樣的傳播環境中，當有越來越多的博主來到中國，親身體驗并真情實感表達自我感受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國內網友們也非常樂于見到這種表達。
但我們一方面仍需要將“真情實感”與“流量密碼”相區分，不要被外國網友的抹黑或吹捧所影響，與世界范圍內的友人們進行文化交流。另一方面，我們也要清楚地認識到，文化交流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們需要不斷更新我們的內容輸出方式、手段及媒介，用全世界都能聽懂、看懂的語言傳播中國文化，這需要自上到下的共同努力。
雖然文化交流路漫漫其修遠兮，但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懷容納天地。
頭圖來源：YouTube@Nico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毒眸（ID：DomoreDumou），已獲授權，版權歸原作者所有，未經許可不得轉載或翻譯。
【免責聲明】
關鍵詞：外國人144小時 | 流量密碼 | City不City
相關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