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欣媛
編輯|劉南豆
“今年本來不想來了,但是(金雞電影創投大會組委會秘書長)王丹說,電影面臨著很多新的挑戰,我們創投也在探索,還是來了?!痹诘?屆金雞創投現場,已經當過四屆主評審的黃建新說道。
電影市場逐漸收窄是當下所有業內人的切實體感。票房不佳、場均人次下滑、平均觀影年齡上升,這些市場層面的數據,都在呈現一個殘酷的現實——年輕觀眾已經不愿意去電影院了。
票房趨勢(圖源:燈塔專業版)
怎么才能重拾觀眾對電影的興趣,喚回電影人的信心,在黃建新看來,做好內容是取勝的關鍵所在。
而創投作為挖掘年輕創作者的一個機遇平臺,它不僅代表著為行業持續供給新鮮血液,同時也代表著整個行業匯聚于此,從根源之上,為電影行業的未來集思廣益。
在金雞創投的第六年,評審的要求更加嚴苛,提出重質減量的要求,不論數量,更看質量。今年創投實際報名項目1177個,創歷年新高,但是最終入圍的項目只有10個,入圍率低至0.8%。
不止于創投,今年也是金雞樣片實驗室的第二年,五部歷屆創投入圍的作品得到機會在業內專業導師的指點下拍攝短片。還有與創投平行的WIP單元,今年有8部作品入圍到了終審階段,以截然不同的影像氣質,豐富著華語電影的表達。
這三個不同的單元正好適配了青年影人成長的三個階段,在正式走向市場之前,金雞正在搭建越來越全面、多維的扶持體系。這不僅要有為創新一往無前的勇氣,還需要專業人士保駕護航所帶來的底氣。
“挺成熟了,干吧!”在《全屏搜索》的點評環節,陳宇言簡意賅地說道。
“成熟”兩字背后,不僅意味著,評委對劇作層面的認可,還有對創作者們類型化表達的贊許。在今年的金雞創投,類型表達幾乎出現在了每一個項目的陳述之中。
金牌制片人評審團之一、新圣堂影業創始人、導演、編劇田羽生很明顯感受到創作者的變化,“從創作上來說,他們更加明確商業目標了,不再被臺下的大佬問‘你這個怎么賣?賣給誰?’現在基本上大家都不會再問這個問題了,創作者已經比較明白了?!?/p>
雖然創作者們有了類型化的意識,但在操作上明顯經驗不足,類型雜糅情況明顯,或者仍在文藝片和類型片的選擇上躊躇。對此,劇本創作經驗豐富的評審陳宇,在現場給出了不少犀利的點評:“不能五六種類型雜糅在一起,一旦產生雜糅,觀眾無法跟你建立共識”“現在整個看起來是披著類型片外衣的文藝片。不要站在兩條船的中間,要落在一條船上,然后去吸取對面那條船上的好東西”。
(圖源:微博@北大陳宇)
在田羽生看來,類型雜糅的情況也可以理解,“現在的年輕創作者,是為了拿到更好的資源支持,把一些比較商業的元素融在了一起,只是受限于能力和經驗的問題沒有融好而已,不見得說他們這個方向是錯的?!?/p>
為了便于推動項目獲得市場關注,也讓創作者有歷練的機會,今年在金雞牽頭搭建的聯系下,不少創作者得到了影視公司的資助,獲得了短片拍攝機會,可以在上臺時展示自己的樣片。
不過,這是機會,同樣也是“磨難”——有的劇本不錯的作品,短片效果不佳。田羽生做了一個類比,“就好比一個電影提前點映,把自己點死了。”
面對短片制作,不少創作者是比較猶豫的,因為很可能呈現方式不佳就會影響到項目之后的推進?!度了阉鳌返膶а葸t海就有過類似的擔憂,不過,因為大多數人對桌面電影還未建立基礎認知,為了直觀呈現作品,遲海還是決定拍攝短片。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然而,桌面電影是一個重后期的電影,需要大量的特效做界面,也需要熟練的剪輯來設計軌跡,有限的二十多天里,這些都很難滿足?!昂芏鄷r候我會很困惑,為什么要這樣,如果做完它特別糙,對自信心是個打擊,對身體也造成了傷害?!边t海說道。
路演彩排時,遲海第一次看到了從機房拿出來的成片,聲話不同步,幀數出了問題,很多地方沒有做好。遲?;貞?,自己當時非常沮喪,“我覺得我完蛋了?!?/p>
不過好在,經過后面的調試,短片質量達到了大家的預期,評審對桌面電影有了進一步的認知了解。最終,遲海獲得了評委會優勝項目榮譽和“最具潛力導演”兩項大獎。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可見,短片拍攝利弊明顯,對年輕創作者更是多了一重挑戰。在田羽生看來,資金不夠,班底也將就,呈現出來的東西還不如不拍,會影響投資者對于項目的判斷。
“還是要靠打動人心的劇本征服投資者。如果你拍攝經驗不足的話,那老板們一定會給你配一個監制,你在監制身上學到執行,然后你自己的創意也不損失。這樣的話你拍出來的東西就是你想拍出來的東西,而不是拿很多一般的設備,將就身邊的朋友來演的那種感覺?!碧镉鹕f道。
《我的二手愛人》的導演貝口力就沒想過拍攝樣片,在他看來,優質的劇本自然能吸引到投資者的注意。
毒眸觀察到,一對一洽談排期表上,《我的二手愛人》時間安排緊湊。貝口力表示,早在中期路演的時候,就有不少資方就是被劇本打動,跟他進行溝通聯系。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由于觀察到大家消費降級,對夢幻愛情想象破滅,貝口力創作了《我的二手愛人》——一對摳摳搜搜的男女成為“結婚搭子”,一起對抗生活,體驗生活,理解生活。在他看來,一些輕盈的生活故事,與觀眾的距離更近,也更能抵達市場。
創作者通過觀察年輕人的狀態,產生了新的創作靈感,而這種靈感也進一步形塑著創作者的類型表達方式。貝口力清楚愛情片市場的萎靡,所以他的項目更多是反類型的形式,“我們希望能夠給觀眾和市場帶來一些有新鮮感的東西。其實你有時候要挑戰一下,市場還未建立認知,就說明它是新的,是有可能的。你不挑戰,好玩的東西就不會出現?!?/p>
掙脫傳統的創作規律,為當下傳統電影注入一絲活力,這是當下年輕創作者的創作動力,然而,這種“創新”的實際市場效果如何,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
在創投現場,陳宇對有著天馬行空想象力的作品表示認可,但同時也有憂慮,“我們一度以為充滿想象力的作品,是能夠打動年輕人的影片,可以獲得一定程度上的市場,但是《從21世紀安全撤離》給了我們當頭一棒。我仍然堅定認為還是有辦法的,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跟當下觀眾的接口,無論是情感接口,敘事接口,情緒接口,還是觀念接口?!?/p>
《從21世紀安全撤離》劇照(圖源:豆瓣)
創新意味著新鮮感,但也是一種冒險,原本電影市場就充滿著各種不可控的風險,當不確定性增加,給年輕創作者的挑戰也就更大。
王紅衛在創投現場提到,“桌面電影”因為呈現方式,將會面臨著諸多風險,很可能會趟雷?!拔以敢庾鲆粋€趟雷的人?!边t海沒有遲疑地說道。只要創作仍在繼續,創作者就不會退縮。
盡管短片的成色不能保證,但對于資源有限的青年電影人來說,有拍短片的機會還是很難錯過,尤其是當作品已經在創投走過一輪但推進受阻時。
林伊純的長片作品《天生一人》,曾入圍過2022年的金雞創投,在今年的樣片實驗室中,她拍攝了以長片劇本為基礎的短片《寫手》。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今年是樣片實驗室的第二年,這是金雞開創的一條從“創”到“投”之間的新路徑——組織行業導師,提供資金,選拔過去幾年內曾入圍過金雞創投的作品和導演,讓他們能有機會將作品拍成樣片。
樣片實驗室的機會很寶貴,尤其是對于此前還沒有擔任過導演的林伊純來說,這更是一次絕佳的積累經驗的機會。自2022年走過幾次創投之后,《天生一人》的項目并未開花結果,林伊純透露,“中間接洽過一些資方,但我當時覺得自己其實還不夠成熟,一下子可能接不住這么大的盤子?!?/p>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成熟”一方面指的是拍攝經驗,另一方面也指與業內人士交流、溝通的方式,“因為我當時還是一個研究生,到現在的話,我至少已經在行業里待了一年,也跟比較成熟的創作者合作過了,基本知道這個行業是怎么運行的了,不會讓自己顯得好像太學生氣?!?/p>
《天生一人》講述的是一位女脫口秀演員的日常生活,當時在創投中就曾有評審指出,劇本的情節性、事件性不足的問題。但兩年之后,世殊事異,《好東西》的上映讓不少從業者意識到,“事件性”好像并非類型片或女性表達影片之必須,僅靠生活化的臺詞和細節同樣可以支撐一部電影的趣味性。一定程度上,這對《天生一人》未來的融資過程更加友好了。
《寫手》的制片人葉婷,同時也是《好東西》的制片人,她與林伊純達成的一個共識是,“我們不能那么不著急,但是也不用那么著急”。在離開創投的兩年里,有朋友甚至以為林伊純已經不在這個行業了,但實際上林伊純除了一直在行業內工作之外,也沒有放棄對《天生一人》劇本的修改,“我現在會更堅定自己的判斷,行業內一些人的建議可能是從他們自己的視角出發得來的,但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要什么,不會像從前一樣搖擺?!?/p>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很大程度上,短片《寫手》的拍攝經歷,也給長片《天生一人》的劇本修改更加明確了方向。在林伊純看來,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拍片機會,“樣片實驗室給的要求并不多,只要求最終能完片即可,資金支持是十萬元以上。”
這在短片拍攝的扶持計劃中,屬于相當有誘惑力的條件。除《寫手》之外,另外幾部入圍樣片實驗室的短片,有些在拍攝過程中甚至積累了接近60分鐘的素材,幾乎達到了長片的體量。
如果說創投在山腳下,長片成片在山頂,那么金雞用樣片實驗室在半山腰給青年影人提供了補給。是否能一鼓作氣沖到山頂,還要看創作者自身的耐力。
已經看見山頂的時候,雖然心里長舒一口氣,但也是體力最接近極限的時候。臨門一腳如果沒有支撐,還是有白干一場的可能。
這也是WIP單元的意義所在。不少可能曾經在創投活動中出現過的項目,拿著拍攝完、剪輯完的版本重新回到了創投的場域,將自己的成片作品展示在大家的眼前,并尋求最后一步的幫助。
作為WIP單元主評審的張律,是第一次參加WIP活動,他在現場表示,“我看了一下也想了一下,我感覺WIP的評委其實是一個挺尷尬的角色。因為創投是用劇本去說,評審的意見可能會更有效地傳遞過去。但WIP項目大部分是拍完了,甚至是剪完了,能提出的意見有限。所以可能反而是抱著一種交流的心態,與青年導演們交流如何從第一部、第二部再繼續往下走。”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這也是WIP單元一直以來的痛點,除了幫助有限的創作者與有限的資方進行對接之外,在其它部分上,主辦方好像很難再多做些什么。在一對一洽談間的門外,貼著一張寫滿各個項目預約洽談時間的巨大表格,在表格上可以非常分明地看出,創投項目被預約得密密麻麻,而WIP項目只有零星幾點。
景一帶著自己的作品《植物學家》來到了WIP單元,這是一部講述新疆少年心事的影片,影展性質濃厚。雖然在一對一洽談環節收獲的洽談不多,但與保利影業初步達成了發行協議,也算收獲不菲。
《植物學家》
在講演環節中的景一,拿著自己預先準備的手卡上臺,但敘述總不順利,因為緊張的緣故,景一在舞臺上總是卡殼。但WIP單元的優勢就在于,所有創作者都在拿作品說話,影像是自己的另一張嘴巴。在片花播放完畢之后,現場的觀眾都為景一送上了掌聲。WIP單元的主評審焦雄屏在點評時提到,“這個電影有很強的詩意,很單純的情感,從看這個作品開始到完成我受到很大的啟發。我覺得你未來的前途,要面對的場面還有很多,這只是一個小場面,加油?!?/p>
一切亦如2022年景一在FIRST青年電影展的創投階段所展示出的狀態一樣,彼時的他同樣青澀,同樣不善講演。但時間又總是會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跡,兩年的時間過去,景一實打實地完成了他的長片首作,將當年的一紙劇本實實在在地落實到了影像上。
(圖源:@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
影片的拍攝在新疆的一個邊遠的村莊里,村莊居住條件不太好,有的劇組成員需要在室外搭帳篷。孩子的戲份多,現場的指揮也更困難,但全組成員還是咬牙堅持了兩個月,才終于拍完。
從創投到樣片實驗室再到WIP,這不僅是一個成熟影展所具備的三個平行單元,這也是一個青年導演從0到1所需要經歷的三個階段。如果說在觀眾對影院缺乏熱情的當下,正是從業者普遍感到迷茫的時刻,那么在這三個階段里,至少還能看到不少堅定的眼神,向山頂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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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金雞獎 | 電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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